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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多年前的小事,都和挣钱有关系。
一
那一年,满洲里刚开放,达赉湖鱼很便宜,我们几个伙伴的其中一位,认识列车员,管邮政车厢的,于是便想通过列车员往牡丹江贩鱼。马上快到春节,鱼到牡丹江还能贵一些。当地喜欢达赉湖的鲶鱼,而我们草地湖里的鲶鱼是最便宜的,它不像鲤鱼鲫鱼白鱼,过年能用来上桌,鲶鱼是不上桌的,不知道啥讲究。可能因为蒙古族不吃鱼,说那是虫子,尤其鲶鱼,不是吉祥东西,它死牛死羊死马死狗都吃,所以草地蒙古人厌烦它。其不知,其它鱼也是吃死物的,只是它们吃相比较文雅点,牧民们没看见罢了,拿鱼当虫的是单指草地蒙古人,我的邻居也是蒙古族,旱地蒙古,乌兰浩特到阿尔山中间的德柏斯人,常年种地为生,所以啥都吃。喝白酒讲究透一透就是跟他学的。因为我也不是当地人,招工从根河过去的。
喝白酒透一透算个经验谈,白天还是夜间,你喝多酒以后再醒来,因宿醉给身体带来非常难受的感觉。但于早起时,哪怕是趴在被窝里,接着喝一杯白酒,慢斟浅饮,也叫干剌(lā),就是不吃菜的意思,宿醉劲被翻过去,还可以接着再喝。很多能喝酒的朋友,都是在连续赶场去喝时,无意中练出了好酒胃,因和这个喝法不无关系。
根河,额尔古纳左旗,大兴安岭腹地,以后再闲扯这个吧。
接谈贩鱼。给了列车员一袋,也就是两条鱼,个大,算贿赂,五个人的车票省下了。需要在哈尔滨三棵树再倒车,才能赶上去往牡丹江的车。列车员帮我们再送上车,也是拿鱼贿赂。哈尔滨下车,让我们带鱼到兆麟公园等他,有车接我们过去。于是就在站前雇了一个倒骑驴(北方称呼人力三轮车),记得还上个大坡,几个人帮助骑车的人推。讲好价钱是五元,因为货多,有20几包,就涨到了8元。艳阳高照,气候寒冷无风,推车时胖墩小声跟我嘀咕,怎么也得给他20,真挺不易的,我点点头。车还没到公园,这哥们开始威胁起我们,怎么也得给他加到15元,否则,到了地方肯定让我们走不了。一副流氓无赖样,听着他连吹带蒙地一路到了公园,卸车时我告诉他,想给你20来着,看你不实在,总想欺负我们外地人,那就按先前说好的8元付给你车脚费。这哥们一听还真来神了,连给他的8块钱也没接,临走告诉我们,别后悔,等着,你们走不了了。
有俩哥们吓够呛,听他们说出的话来,心都在哆嗦,拿烟的手也抖。约莫过了一个半钟头,列车员交完班接我们来了,是一个带斗的小车,刚刚能装下。等车时,我一直在劝慰这俩哥们,放心吧,这主的,啥都不是,他要是个啥,也不至于在火车站拉脚了。再者说,只为这几个小钱都要吹牛找人玩命的主,还能干点啥。那时候还没有BB机大哥大呐。
二
我妈家有个房子离沈阳五爱街一站地,停水停电,因为要动迁。但整幢楼都私接了电线,也没人管,我就跟李颖商量,大冬天摆摊也没意思,旧书就是卖破烂,铁西这边来捡漏的大多是从南湖过来的,也没什么漏供人捡的。不如去五爱卖点榛子松籽试试。我妈房子还能住,离五爱不远也方便。
人一但穷起来什么活命的道都能憋出来,以前上班一族,黑白就跟火车司机调车员扳道员打交道,社会世面听说过没见过,生存不易,既然能摆摊了,其它底层活法那就多了去了,要脸面就等工资,年节去去领导家,要自由闲适就主动追索点啥。
南二批发来榛子松籽,翻倍卖,每天早晨也能对付出去两兜子。五爱当时算北方的大批发市场,半夜就已经开始有人往里挤了,多数以外地来这里批发货物为主,天蒙蒙亮时,抓货的老板们便开始往外走了,心情高兴地漫步游逛,见了流动摊贩们,塞给你10元20元的,也不讲价,称榛子或者松籽,一路磕着就走了,或者是等人或者去等车。零食交易只有上午8点和8点半以前那一会,天一放大亮,市场管理和公安及城管们都该上班了,那阵势,仿佛打扫战场般,一溜狼烟随着制服而起,煎饼果子摊、烤串炉、卖兜子的、掌鞋的、加上我这拎筐的,杀伐决断丝毫不次于横店。
李颖推着车,车上装着成袋的榛子松籽,相距离彼此能看见,我这里卖差不多了,一招手,他拎着袋子过来倒满便离开,---说到这里,让我满含热泪想起我书友李颖这哥们,最好你往谍战片上想,不差多少,接头,倒货,只是没暗号。二人配合着,可以避免被逮,这样损失就会小一些。寒冷的那个冬季,天一直都灰蒙蒙的。
四处熟悉起来,发现东出口往里才是能卖货的好地方,出口的两面停满自行车,成片成片的,有自行车管理者在那里收费,并给大门口撂摊的人腾出一片地方,有摆袜子鞋垫钱包的,也有紧挨门口摆零食和榛子瓜子的。我也不知好歹地挤出一块地方撂下摊,挨着大门口,缕缕行行的人流经过,急急地也卖出去几称。人声嘈杂,只顾着卖货,没觉得旁边一个老头一直在骂,声音也越来越大。这工夫人流刚少,回头问一嘴,大爷这是骂谁呀?寻思套个近乎,哪成想就是奔我来的,说这是他的地盘,还从来没人在他这耍横什么的,嘴里一直不干不净。看着老头岁数挺大了,我就拎起两个筐越往里挪了挪,不碍他事总该算躲避吧,靠门口岂不更好。没想到,老头更加忘乎所以,一旁摊上人都看他冲着我骂,李颖也过来问我怎么回事,我说没事,你把这个筐拎走,去远处等我。剩下的松籽多,我怕一会有事把松籽都弄洒了。
于是,我也开骂。正当年的我,声音洪亮,气脉万千,不管不顾,胆量顿生。一旁有位掌鞋的哥们一直劝我,连他也一块骂,问他,这老瘪犊子是你什么人?是你爹,还是你爷?嗫声嘀咕只是劝架,我说你咋不劝他,再劝连你一起骂。
骂了一阵老头没声了,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人,都来好言劝慰我。骂上瘾也有意思,转回头又去骂,我明天还来这,你这老瘪犊子不走,那咱就天天干。你要是真行,儿女们不至于大冬天让你来这遭罪,一个女不疼,儿不孝的老灯,跑五爱来装啥。
以后,和李颖常在这里摆,挣得比外面流动的要多出不少,一来二去还认识几位摆摊的,一起喝过酒,哪都有友谊,只是需要人站着活,别人一旦欺负你,你便一忍再忍。那什么时候是头呢。
三
几位老兄要去医巫闾山大朝阳玩,掌柜的齐洪明跟他们不错。于是,决定星期六赶早去,刚进高速,才知道锦州当天有大集,是全国性的,一干人等都是喜欢收藏的,自然一致同意拐下去。到了锦州已过9点,好不容易找到停车位,离着大集也远了点,慢腾腾走过去估计快10点了,距离中心集市有一位摆摊旧书的,我恍惚似曾相识,但一时半会真没想起来,反正确定以前有过交道。他摊上东西不多,一套大部头古籍吸引我眼球,蹲下拿起书来时随口问价,回说8千,我手一抖,明版这价显然捡着大漏了。也没急,拿出来一册翻着又问道,还能便宜多少?对方叫着我名字说,常红,你要拿还能抹一千。头顶上传过来的声音让我想起他来,是本溪老范。比我懂版本,沈阳北站时就接触的家伙,只是穿戴不像从前了。当时身边还有几位老兄等着要往里走,催促赶紧的,我倒冷静下来。几秒钟大脑游移,全国大集,人才济济,马上近中午天,玩版本这些大鳄难道没看见,大漏没人捡是赶巧么,偏等我捡就更不像话,天下没白吃的宴席。心一没了贪念,再翻到后一本时,一下子想起来这是那批今版古籍做旧,不过做的太像了,起码函套用的是老时候的。于是起身随口骂了他一嘴,他也冲我笑一笑。
去医巫闾的路上还回味这一幕,老范北站时就一直捡我的漏,不动声色地买,悄无声息地走,总在不起眼处见真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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