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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流的经典名著---尤利西斯Ulyss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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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的海伦 发表于 2015-1-26 21:13:4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北二马路 于 2015-2-6 09:45 编辑

Ulysses

作者: James Joyce
出版社: Penguin Books
出版年: 2008-7-1
页数: 939
定价: USD 13.50
装帧: Paperback
丛书: Penguin Modern Classic
ISBN: 9780141182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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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的海伦  楼主| 发表于 2015-1-26 21:14:37 | 显示全部楼层
内容简介  · · · · · ·
Written over a seven-year period, from 1914 to 1921, this book has survived bowdlerization, legal action and controversy. The novel dea ls with the events of one day in Dublin, 16th June 1904, now known as "Bloomsday". The principal characters are Stephen Dedalus, Leopold Bloom and his wife Molly. "Ulysses" has been labelled dirty, blasphemous and unreadable.In a famous 1933 court decision, Judge John M. Woolsey declared it an emetic book - although he found it not quite obscene enough to disallow its importation into the United States - and Virginia Woolf was moved to decry James Joyce's "cloacal obsession". None of these descriptions, however, do the slightest justice to the novel. To this day it remains the modernist masterpiece, in which the author takes both Celtic lyricism and vulgarity to splendid extremes. It is funny, sorrowful, and even (in its own way) suspenseful. And despite the exegetical industry that has sprung up in the last 75 years, "Ulysses" is also a compulsively readable book.

作者简介  · · · · · ·
詹姆斯·乔伊斯(James Joyce, 1882-1941)是20世纪西方富有独创性和影响很大的作家。生于爱尔兰首都都柏林。他一生颠沛流离,辗转于的里雅斯特、罗马、巴黎等地,多以教授英语和为报刊撰稿糊口,又饱受眼疾折磨,到晚年几乎完全失明;但他对文学矢志不渝,勤奋写作,终成一代巨匠。《尤利西斯》是他的代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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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的海伦  楼主| 发表于 2015-1-26 21:15:17 | 显示全部楼层
《尤利西斯》是爱尔兰意识流文学作家詹姆斯·乔伊斯(James Joyce)于1922年出版的长篇小说。小说以时间为顺序,描述了主人公,苦闷彷徨的都柏林小市民,广告推销员利奥波德·布卢姆(Leopold Blo om)于1904年6月16日一昼夜之内在都柏林的种种日常经历。乔伊斯将布卢姆在都柏林街头的一日游荡比作奥德修斯的海外十年漂泊,同时刻画了他不忠诚的妻子摩莉以及斯蒂芬寻找精神上的父亲的心理。小说大量运用细节描写和意识流手法构建了一个交错凌乱的时空,语言上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风格。本书是意识流小说的代表作,并被誉为20世纪一百部最佳英文小说之首,每年的6月16日已经被纪念为“布卢姆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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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的海伦  楼主| 发表于 2015-1-26 21:18:29 | 显示全部楼层
叙述3个人,在18小时经历的故事,可以写多少字?爱尔兰的“意识流”文学作家乔伊斯悠悠然地告诉你:“能写100万字,不信你去看我的《尤利西斯》。”这是20世纪一部独具特色的名著,有人说它是天书,有人判它是禁书;媒体将它评为20世纪最伟大的小说,没有之一;也有很多读者和学者斥其“粗俗不堪入目”;在豆瓣上,很多人把它列为“想读”的书,却始终只是停留在“想读”而已。如果你偏爱非凡卓越的笑谈,又恶趣味地喜欢带点恶搞无厘头风格的猥琐,那么《尤利西斯》绝对是你挑战自我的重口味最佳首选!
  
   《尤利西斯》是“意识流”文学的鼻祖詹姆斯•乔伊斯于1922年2月2日出版的长篇小说,无论后人对之如何褒贬,这部被誉为“意识流”文学开山之作的奇书都已无可争议地荣登世界文学的光辉殿堂。《尤利西斯》曾被评选为20世纪一百部最佳英文小说之首,也是现代小说中最具实验性也最有争议的作品。该书的内容涵盖了都柏林生活的每一个角落,涉及的领域从哲学、历史、政治直到心理学,几乎是气象万千、无所不包。如此一部包罗万象的现代社会百科全书,在乔伊斯的笔下,却只是一个情节简单到一句话就可以概括的故事:小说以时间为顺序,描述了一个苦闷彷徨的都柏林小市民、广告推销员利奥波德•布鲁姆于1904年6月16日这一天十八小时之内的种种日常经历,其中他的妻子莫莉和文艺青年斯蒂芬•迪达勒斯是另外两个主要人物。就是这么三个人,在十八个小时内经历的事情,乔伊斯竟然洋洋洒洒写出了一百万字,真是无法想象这需要作者有怎样的观察力和想象力啊!
  
   意识流大师一落笔,一切就皆有可能。在《尤利西斯》中,乔伊斯运用细节描写和意识流手法构建出一个交错凌乱的时空,对主人公内心活动的描写,在他的笔下已达出神入化之境,书中那三个人的每一个细微的思想变化和情感起伏,都像是被放在显微镜下一样,极其清晰真切地呈现在我们眼前。乔伊斯用奥德修斯的罗马名“尤利西斯”作为小说名,据说是由于他从英国散文家查尔斯•兰姆的儿童作品《尤利西斯的历险》最先接触了奥德赛的故事,在他看来,奥德修斯是文学史上涵盖意义最广泛的人物形象,他还曾试图以尤利西斯的历险为主题写一篇短篇小说发表在《都柏林人》上,并最终从1914年起开始创作这部长篇小说。另外,乔伊斯之所以选择1904年6月16日这一天来叙述故事,是因为这一天是他和他的妻子诺拉•巴纳克尔首次约会的日子。在如今的都柏林,一年一度的6月16日“布鲁姆日”已成为仅次于国庆日的大型纪念日,爱尔兰人用这种方式来纪念他们最引以为傲的文学家詹姆斯•乔伊斯。
  
   诚如前文所言,乔伊斯对荷马的《奥德修纪》是极其推崇的,以至于他几乎把自己的《尤利西斯》写成了一部恶搞版本的史诗。《尤利西斯》的每一章都与《奥德修记》采取了平行的对应结构,乔伊斯将故事的发生地点定在都柏林“荷马”区的“奥德赛”,以希腊神话中的人物奥德修斯、珀涅罗珀以及他们的儿子忒勒玛科斯来喻指小说的主人公布鲁姆、莫莉以及斯蒂芬,同时,他将布鲁姆在都柏林街头的一日游荡比作奥德修斯的海外十年漂泊,还刻画了他妻子莫莉的不忠以及斯蒂芬寻找精神上父亲的心理。如此匠心独运的构思,使整部《尤利西斯》的结构和寓意都与荷马笔下的《奥德修记》巧妙照应。
  
   不过,乔伊斯并没有打算一本正经的歌颂英雄,而是把小说的主人公布鲁姆写成了奥德修斯现代的反英雄的翻版——布鲁姆是一个替报纸拉广告的犹太人,喜欢吃有骚味儿的羊腰子的他,是个充满七情六欲的大俗人。在《尤利西斯》中,荷马意义上的完整叙述被分化成互不连贯的行为碎片,其自然意象被置换、抹杀,小说所展示的是一个现代都市的幻想。庶民对比英雄,一日照应十年,生活流水账pk传奇史诗,生活琐事挑战冒险经历,各种荒唐与崇高的互文构成一种诡异而奇特的张力,赋予《尤利西斯》深刻的哲学韵味。
  
   然而,如此饕餮盛宴并非人人都能消受,江湖上一直有传言:如果你爱他,请给他看《尤利西斯》,因为那是名著;如果你恨他,也请给他看《尤利西斯》,因为那是天书。乔伊斯写长篇小说,用了18段插曲式章节,为了表现不同的场景、人物和事件,他采取了不同的文体和语言风格,比如三个句子中他可以混杂多种语言,同一章节中只用一个“他”字,却分别代表不同的人。全书使用了大量古英文、法文、拉丁文、希腊文、梵文、阿拉伯文等等,整部小说交织着几十位语言大师的写作特点。令人匪夷所思到拍手叫绝的是《尤利西斯》的最后一章,被认为是全书的高潮所在。那完全是由莫莉的意识流动构成的,整整40多页不见一个标点,只有以段落标出的8个句子,造成一种现实与幻觉、客观与主观、现在与过去瞬间交织在一起的无秩序立体感。荣格曾感慨道:“全书最后那没有标点的四十页真是心理学的精华,我想只有魔鬼的祖母才会把一个女人的心理琢磨得那么透。”此外,乔伊斯还将“引经据典”的技艺发挥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他在《尤利西斯》中融入了难以计数的典故和象征,在1994年的中译本里,仅注释就有5991条。
  
   据说,心理分析大师容格花了三年才读通此书,而译者萧乾也觉得读《尤利西斯》非三年不可。前辈们的忠告并非吓唬人,想当年乔伊斯写它的时候,就是努力以让大家看不懂为己任的,因为他说“这是确保不朽的惟一途径”。这书为何如此难懂?想来是因为乔伊斯故意将书的结构和语言都打乱了,在读者眼前,变换不停的文体和视角如电影画面般频繁切换,灵光乍现的晦涩生词俯拾皆是,这个文学“炫耀帝”就是誓要炫技到极致。乔伊斯就像个顽劣的小孩,把明明已经写好的文稿撕个粉碎,然后天女散花样的抛撒出去,让你去东捡一片、西捡一块,自行拼凑,最后即使你拼完了整张纸,看到的也只有满目的裂缝,而他却躲在这混乱世界的一角捂嘴窃笑。当你看到荣格的阅读感想:“读的时候,我多么抱怨,多么诅咒,有多么敬佩你”时,你肯定会同意得不能再同意了。正如英国评论家约翰•苏德兰所说:“乔伊斯总是引发敌意的攻击,那是因为他的写作需要这样的攻击。我们可以憎恨他,但是同样我们也是在憎恨任何苦心孤诣的创作!……乔伊斯,我们不要剁碎这个词,他是爱尔兰的莎士比亚、歌德、拉辛、托尔斯泰!”
  
   不管怎么说,这部意识流天书的惊鸿一瞥,为爱尔兰旅游业做出了实实在在的巨大贡献,《尤利西斯》几乎可以说是爱尔兰民族的窗口,引来无数读者粉丝的强势围观。当然,如果你只关注其中戏谑亵渎的一面,那就点一份“布鲁姆早餐”吧,热情的爱尔兰人民会向你竖起大拇指,然后会心一笑地端出一盘散发着诡异味道的羊腰子。
  
   乔伊斯花了七年时间写作《尤利西斯》,将他十六年对于社会和生活的理解,全都浓缩到了《尤利西斯》当中,他本人于1920年在书信中如此评价自己的得意之作:“它是一部关于两个民族(以色列-爱尔兰)的史诗,同时是一个周游人体器官的旅行,也是一个发生在一天(一生)之间的小故事……它也是一种百科全书。”不管你抱着怎样惊讶、困惑、纠结和狂躁的心情来看《尤利西斯》,都能感受到文字世界的巅峰魅力,并且惊叹于一个疯子天才的才华横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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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的海伦  楼主| 发表于 2015-1-26 21:21:39 | 显示全部楼层
傲慢与黑暗的写作
摘自《中国作家网》 作者:李建军
  
   八年前的冬天,我读完了三卷本的汉译《尤利西斯》。正文加注释,一百多万字,读来竟比读十部《战争与和平》那样的小说还要累人。如果单是疲劳,也算不得什么,问题是,你费时劳力读完了,收获的却是沮丧而懊恼的坏心情。一部多么晦涩而乏味的小说啊!即使你确实具有多于常人的丰富知识和高于常人的理解能力,那也无法保证你在读解这部作品的时候不陷入尴尬境地。记得我当时很想找一个朋友交换彼此对这部小说的看法,但是,问了许多人,得到的回答大都是:太难读,不曾读完。这些朋友是明智的。至于我,因为好奇和固执而自寻烦恼,受此折磨,也是活该。
    不过,读这部小说也不是一无所获,它至少会从以下三个方面给你带来乐趣和心理补偿。一种乐趣是,当你问别人是否读过乔伊斯的这部天书,对方略显尴尬地作了否定的答复的时候,你便会欣欣然地体验到阿Q式的人无我有的快乐和满足。另一种是,你可以放心地拿这样的标准衡量一个作家的精神是否健康、趣味是否雅正:如果一个作家喜欢俄罗斯作家而不喜欢《尤利西斯》,那么,他的精神大体上是健康的,趣味基本上是雅正的,相反,如果他明确声明自己喜欢《尤利西斯》而不喜欢俄罗斯作家,那么,这厮八成是个有病的人。最后一种是,你从此会注意人们对这部小说的各种各样的理解、判断和评价,你会从这些判断和评价中认识到这样一些事实:在文学的领域,很多时候,基于事实达成共识是一件十分艰难的事情;有的时候,人们面对一部失败之作竟会如此缺乏批评的自信和否定的勇气,以至于这些失败之作会因其失败和残缺,准确地说,会因为人们的犹疑和胆怯,而获得比一部好作品更多的崇拜和赞美;你还会发现《尤利西斯》至少在一个方面是非凡的,那就是,它不仅能让很多人因为难读难懂而将它奉为巨著,而且,还能让那些第一流的批评家因为在评价这部小说时意见相左而互相攻击。
    让我们先置身事外作壁上观,看看因为《尤利西斯》这颗金苹果而引发的话语冲突有多么热闹。弗吉尼亚•伍尔夫是我极为喜欢的一位作家和批评家,她对《尤利西斯》的评价坦率而尖锐,只一句话:“《尤利西斯》是一场令人难忘的突然剧变——无限地大胆,可怕的灾难。”(弗吉尼亚•伍尔夫:《论小说与小说家》,284页。)她的评价受到与《尤利西斯》中的利奥波德•布卢姆同姓的哈罗德•布卢姆教授的反对。他在《西方正典》一书中赞赏伍尔夫“对阅读的那份非比寻常的喜爱与守护”(哈洛•卜伦:《西方正典》,下册,611页。),但是,他拒绝接受她的观点,他指出:
    吴尔芙(伍尔夫——引者注)自己所做的文学批评,在我看来颇为良莠不齐,她对当代作家的评断尤其有问题。她说乔哀思(乔伊斯——引者注)的《尤利西斯》是个“灾难”,还说劳伦斯的小说缺少“让事情功德圆满的最后一击”,这些都不像是吴尔芙如此学识丰富与认知敏锐的批评家该有的看法。但她仍堪称是本世纪(20世纪——引者注)最全方位的英国文人。(哈洛•卜伦:《西方正典》,下册,612页。)
    《尤利西斯》还在我非常崇拜的两位英国大批评家之间引发了尖锐的冲突和对立:F.R.利维斯说,“我以为,《尤利西斯》不是什么新开端;相反,它是一条死胡同,或至少是导向分崩离析的一个路程”(利维斯:《伟大的传统》,42~43页,三联书店,2002年。);T.S.艾略特则针锋相对地说,“这本书是对当今时代最重要的反映,是一本人人都能从中得到启示而无从回避的作品”(侯维瑞:《现代英国小说史》,259页,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85年。)。我虽然欣赏T.S.艾略特对个人与传统的关系及文学与宗教的关系的论述,欣赏他对劳伦斯作品的尖锐批评,但却难以接受他对《尤利西斯》的过高评价,正像我尽管欣赏利维斯对乔治•爱略特和狄更斯作品的精彩分析,但很难认同他对劳伦斯小说的过高评价一样。不过,让我高兴的是,就我目前所掌握的资料来看,对《尤利西斯》的批评和否定,远比对它的赞扬和肯定要多。保罗•埃尔默•莫尔曾多次努力,试图理解这部小说,但他得到的只是“更大的震动”,他直言不讳地说:“在这本书中,我看起作用的不是罪恶的信念,而是被当做真理惟一仇敌的罪恶的终极原则。这种运用潜意识的手法,只不过是企图把这个世界和人的生活退回到无底的混乱的深渊中去。”(威德勒•索普:《二十世纪美国文学》,313-314页,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84年。)英国小说家、小说理论家福斯特的观点与莫尔接近,甚至还要尖锐,他说《尤利西斯》“绝不是优美的作品”(珀•卢伯克、爱•福斯特、爱•缪尔:《小说美学经典三种》,299页。),“它固执地要用污泥把宇宙抹黑,是维多利亚时代风格的逆流……”(《小说美学经典三种》,300页。)与乔伊斯同时代的英国作家理查•奥尔丁登则早在小说全部刊登之前就断言乔伊斯“用其出色的才能使我们对人类感到厌恶”,认为《尤利西斯》“是不真实的,是对人性的侮辱”(侯维瑞:《现代英国小说史》,272页。)。英格兰著名诗人、小说家、文学评论家、散文家和翻译家爱•缪尔则在《小说结构》这部小说理论的经典之作中,对《尤利西斯》的技巧作了彻底的否定:“它的缺点明显:小说构思不定,发展无力,统一性可疑。”(《小说美学经典三种》,409页。)在我看来,这些否定性的观点,是慎重的、负责任的,是值得人们认真倾听的。
    《尤利西斯》确实是一部混乱、晦涩、乏味的小说。它在修辞上的突出特点是傲慢,傲慢地蔑视被许多作者信持的具有普遍意义的小说写作规范,傲慢地蔑视读者在长期的阅读中形成的习惯和期待。乔伊斯的小说写作理念与福楼拜接近,但他在写作上却比后者偏离正道更远。福楼拜的小说虽然也存在冷漠的“客观性”问题,但却好读,也并不难理解,换句话说,福楼拜在写作的时候,并没有把替读者清除阅读理解上的障碍不当回事。福楼拜费尽心思寻找最具有表现力的那个词,努力把语言写得干净、优美而富有表现力。而乔伊斯在写作《尤利西斯》的时候,则表现出一种冷冰冰的我行我素式的放任和孤傲。他不怕在小说中为难读者。他的语言缺乏概括力,缺乏朴素、简练、准确的风格。他把炫示知识当做一种快乐。他的密集的用典、缺乏明晰性的指代、牵强的戏仿,也许能满足极少数书斋型批评家卖弄学问的需要,但对普通读者来讲,体验到的却是煎熬一般的精神折磨和沉重的话语压迫。乔伊斯这部小说的修辞问题如此严重,就连替他辩护的纳博科夫也忍不住说:乔伊斯“随时动用各种各样的语言把戏,如双关语,词序变换,文字重复,或对动词的滥用,以及对声音的模仿。在这些以及过多地对当地情况的提及和外语词的使用,产生了不必要的晦涩,因为许多细节未被充分明晰地表示出来,而只为那些知识渊博的人作出暗示”。(纳博科夫:《文学讲稿》,389-390页。)荣格也看到了乔伊斯在修辞上对读者显示出来的傲慢,“一种主观心理同客观物质现实谵妄似的混乱,以及一种毫不考虑读者、一味滥用生造词、零碎摘引、声音与语词联想、突兀的转折和思维中断的方法”(荣格:《心理学与文学》,152页,三联书店,1987年。)。《尤利西斯》第十四章对古奥文体的模仿是笨拙的做作的。它的视点要么像石头人的眼珠一样永远不动,给读者一种厌倦至极的乏味感和疲劳感,要么毫无必要地频繁转换,令你眼花缭乱,头昏脑涨,如第十章从三十多个人的视点叙写了几十个场景里发生的事情及出现的人,但却集中不到一个焦点上,形不成有深度的意义空间。读者的眼睛忙活了一通,心灵却一无所获。由于没有兴趣集中地写出人的真正的内心冲突和事件的意义,乔伊斯便倾向于毫无必要地把人物符号化地摆放在字面上,他先后在几个地方整页整页地罗列人名(参见詹姆斯•乔伊斯:《尤利西斯》,上卷,译林出版社,1994。在这部小说的中卷,作者先后将87人(204-205页)、18人(217页)、25人(228页)、27人(239页)的姓名不厌其烦地罗列出来(253页整整一页全是人名)。),却从不介绍人物的具体情况。读者不知道约翰•康米神父一路上遇到的两位太太——“议会议员戴维•希伊先生的太太”和“满头银发、仪表堂堂的麦吉尼斯太太”——有什么性格上的差异和气质上的不同,也不了解她们的过去和生活现状,作者之所以写到她们,就是为了让她们跟神父打个招呼就了事。事实上,不仅这两位“太太”,这部小说里的人物,大都是那种读者到终了都不知其详的面容模糊、性格不明的人物。
    韦恩•布斯说,一个优秀的小说家,是“向我们讲话,想让我们去阅读,尽一切可能使他的作品能被人读的一个人物”(韦恩•布斯:《小说修辞学》,112页。)。换句话说,尽可能让自己的作品被人理解和接受,应该是小说家追求的一个重要目标。而要达此目的,小说家就必须替读者着想,就必须使自己的小说具有明晰性的修辞效果。这种明晰性不能仅仅被理解为形象的视觉感受上的直接性和生动性,更重要的是,它还意味着人物形象和情节事象的性质及内涵的明确性和可把握性。这就要求小说家要在描写和讲述之间维持一种稳定而平衡的关系形态。一个对读者的阅读反应更为关注的作家,通常会利用讲述性的修辞手段,有时甚至不避忌用议论的方式,向读者“说明”他认为重要的信息。作者这样做,是为了让读者不要把时间和精力过多地浪费在对不知所云的描写和暗示的猜测和琢磨上。同时,有必要指出的是,这种出于帮助读者的目的介入性讲述,并不必然地减损作品的美学效果。事实上,作者的介入如果适时适度,不仅会给读者一种亲切感,而且还会增强小说的修辞效果。这一点,我们可以从那些乐于在小说中进行近距离讲述和议论的大师的作品中,找到支持性的例子和有价值的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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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的海伦  楼主| 发表于 2015-1-26 21:22:04 | 显示全部楼层
然而,乔伊斯在这部小说中,却更乐意选择展示性的描写。他的描写在修辞上是失败的,因为这些描写常常使读者处于一种心理学上讲的“意盲”状态,即读者看到了作者描写的东西,但却不能理解其中包含的“意义”。我们甚至不难从《尤利西斯》中看到完全戏剧化的几乎只剩下对话的纯粹的描写(参见詹姆斯•乔伊斯:《尤利西斯》,411-577页。),但这些描写是凌乱的、平行并列的,并不具有真正的戏剧的充满冲突感和内在张力的情节性,因此,从本质上讲,又是非戏剧性的,是读者难于进入的一个世界。利昂•塞米利安说:“如果用戏剧性写作手法而失去的东西大于它所获得的东西,那么我们就要对它在小说创作中的价值进行反思。”(利昂•塞米利安:《现代小说美学》,42页。)在我看来,乔伊斯的傲慢的写作态度使他的描写成了一种过度性描写。这种描写芜杂、累赘、缺乏亲切感和意义感。事实上,读者总是希望从作者的描写中读到一种“意义”。这正像布斯所说的那样:
    读者总是面临着这样的问题,一种特殊的手势,一个具体的细节,究竟意味着什么呢?如果回答说,它不意味着什么,它仅仅是什么。这种回答远远是不够的。将精确观察到的细节毫无意义地堆砌起来,并不能长久地使我们满足;只有细节被勾画得能够讲述,只有它含有展示出的生活的意义,它才是可以接受的。(韦恩•布斯:《小说修辞学》,121页。)
    这就是说,真正的描写必须满足读者对于“意义”的渴望,而不是那种除了描写本身之外别无他物的纯粹客观的描写。
    其实,说穿了,修辞并不只是一个简单的技巧问题。根本上讲,修辞问题乃是一个意义问题,它决定于作者的价值观和世界观。别林斯基说:“世界观是文学的根源和基础。”(《别林斯基选集》,第2卷,396页,上海译文出版社,1980年。)因此,在他看来,对文学来讲,“欠缺内心生活,欠缺生活内容,缺乏世界观——这才是真正的症结所在”(《别林斯基选集》,第2卷,421页。)。这些观点一点也不新鲜,甚至还会让某些具有“先锋”追求和“后现代”情结的人厌烦,但是,没有办法,它确实是真理。乔伊斯缺乏的就是思想,或者说,就是世界观。考德威尔看到了这个问题,并且正确地指出:
    乔伊斯缺乏以世界观形式出现的批评原则,因此他不得不把一种幼稚的结构形式——《奥德修记》的平行结构——加诸他的都柏林生活。荷马的《奥德修记》有了一部卖弄学问的续篇,其中有与原作相平行的都柏林生活中的“相应的”人物和事件。它是一件可怜的代用品,用来取代一个坚定、深刻的人生观中产生的计划。它是学究气十足的形式主义艺术。(克里斯托弗•考德威尔:《浪漫主义与现实主义》,114页。)
    他进一步分析指出,由于乔伊斯“本人并不具有什么观点,因此,他企图用十分简单的办法——把演员们心里的全部内容统统呈现出来——来制造那个封闭的艺术世界”(《浪漫主义与现实主义》,114-115页。)。荣格也看到了乔伊斯缺乏“世界观”这一问题。他说,这部长达735页、让他“感到受了愚弄”的书“没有任何观点”(荣格:《心理学与文学》,148页。);“一个作家永远也不应该嘲弄读者,让他们显出一脸蠢像(相);然而《尤利西斯》所干的就正是这种嘲弄读者的勾当”(《心理学与文学》,149页。);“乔伊斯令我乏味得哭;但这是刻毒而危险的乏味,是连最平庸的东西都不能诱发的乏味”(荣格:《心理学与文学》,150页。);“全书没有任何愉快、新鲜与希望,只有灰暗与可怕,只有惨(残)酷、尖刻与悲剧”(《心理学与文学》,150页。)。一个没有深刻“观点”的作家,一个没有成熟的世界观的作家,是不可能深刻地认识生活、了解人的内心世界的,于是,他面对的生活越复杂、他所叙写的人物的内心生活越混乱,他的写作就越失败,他在修辞上暴露出来的问题也就越多、越严重,他的小说叙事就越有可能陷入混乱而黑暗的境地。
    是的,黑暗,这就是《尤利西斯》在精神视境上给人留下的深刻印象。在这部小说的字里行间,散发着潮湿、腐臭的气息。这是一个没有光明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缺乏行动力量的人物,像鬼影一样出现,然后,消失。一切的声音产生于黑暗之中,复又沉寂于黑暗深处。我们看到了生物意义上的人,却看不到人性意义上的人。在这部小说中,人的行为大都是本能性的,而不是精神性的或道德性的。我们看到了乔伊斯描写布卢姆如何“一边读着一边让粪便静静地排出”(詹姆斯•乔伊斯:《尤利西斯》,上卷,153页。);看到“布卢姆先生端详了一下自己左手的指甲,接着又看右手的。是呀,指甲。……我的指甲。我正瞅着指甲呢。修剪得整整齐齐。然后,我就独自在想着”(《尤利西斯》,上卷,195页。);看到了作者对“紧紧膘在一块儿”的两只苍蝇的反复描写(《尤利西斯》,上卷,328-329页。);看到了“我们是往一个孔里填塞食品,又从后面排出。食物,乳糜,血液,粪便,土壤,食物”(《尤利西斯》,上卷,329页。)这样的无聊的句子;看到了“在公爵巷,一只贪吃的狗正往鹅卵石路面上吐着一摊令人恶心的肘骨肉,然后又重新热切地舔着。饕餮。把吞下的充分消化后,又怀着谢意把它吐了出来”(《尤利西斯》,上卷,333页。)这样的令人恶心的描写;读到了对莫莉的心理活动的病态的夸张的描写(诸如“我就教他再搞上一遍,然后把他锁在煤窑里让他跟蟑螂一块儿睡觉”)。等等。
    总之,与其说乔伊斯用数十万字的篇幅,写三个主要人物及其他许多人物在1904年6月16日这一天18个小时里的活动,不如说他写的是黑暗本身,或者说,是与人及人性相反的动物及兽性本身。那么,不能写“黑暗”吗?具体地说,不能写社会的残缺和人性的丑恶吗?当然能写,不仅能写,而且必须写。某种程度上讲,直面黑暗,叙写黑暗是文学的具有宿命性质的使命。文学乃是一种对抗黑暗的精神努力。但是,有必要强调的是,写黑暗本身并不是目的;伟大的作家是为了追求光明才叙写黑暗的,正像他们为了追求善而写恶,为了追求美而写丑一样。他们写黑暗,就是为了显示光明的价值和意义,就是为了表达人们对于光明的渴望与追求,就是为了表现人性的高贵和伟大。人确实从他一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开始与心灵世界和外部社会的黑暗做斗争,以实现自己的人格发展和道德完善。而文学的“启蒙”则意味着照亮,意味着给人们的内心世界提供更多的光明。所以,我们反对“消极写作”,反对单单陶醉于叙写黑暗本身的写作,就是因为这样的写作从本质上讲是背叛文学写作的基本道德原则的写作,就是因为这样的写作已经助纣为虐地成为黑暗的盟友,与黑暗一起吞噬着人性的高贵和灵魂的尊严。正是因为对乔伊斯的傲慢而黑暗的写作有着这样的认识,我才不同意有人说莫莉的“沉沦是整个资产阶级社会堕落的缩影”(侯维瑞:《现代英国小说史》,272页。),就像我不同意把本•拉登的疯狂说成是“整个”人类疯狂的“缩影”一样;同样,我也不同意“布卢姆和斯蒂芬集中体现了这个社会(当然是指西方社会——引者注)里小资产阶级及其知识分子思想上的空虚和行动上的动摇”(《现代英国小说史》,273页。),就像我不同意那种说《废都》里的没有灵魂的庄之蝶“集中”体现了我们这个社会知识分子“思想上的空虚”和“道德上的堕落”的观点一样。
    当然,我不是说我们从一部严肃的写实性的作品的人物身上找不到任何别人的影子,看不到一点点时代生活的内容,而是说一部作品之所以是这个样子,而不是那个样子,很大程度上决定于它的作者,或者说,一部作品很大程度上首先是它的作者的心灵世界和人格修养的镜像,因此,我们从小说中看到的首先是作者本人,其次才是小说中的其他人物。总之,在我看来,有什么样的作者,就会有什么样的作品,因此,一部作品不能给人们的精神生活提供光明,不能写出足以对读者的精神生活发生积极影响的东西,我们首先应该责备的是作者,而不是其他任何人。
    福斯特在著名的《小说面面观》中谈到《尤利西斯》的时候说,除了它的三个主要人物,其他的“次要的神化人物”也“蜂拥而至,大量繁殖,像一条毒蛇的鳞片之间的寄生虫那样。天空与大地都充满了恶魔似的生命,个性消失了,男女性别交替,直到全宇宙(包括爱享乐的布卢姆先生在内)都陷入了一种毫无乐趣的狂欢之中”(珀•卢伯克、爱•福斯特、爱•缪尔:《小说美学经典三种》,301页。)。厌恶和嘲讽之情溢于言表。然而,路透社1999年1月18日发自伦敦的消息却告诉全世界:“《尤利西斯》登上最佳英文小说榜首”。由英国的水石书店(Waterstone’s)组织的这次“挑选”活动的这个结果,一点也不令我惊讶。文学上的事情就是这样。人们有时会根据受作品伤害的程度来表达对作者的敬意,受其伤害越深,人们反倒越倾向于认为作者更伟大,更值得尊敬。我称之为审美领域的期待刺痛的受虐狂心理。然而,“榜首”也罢,获得来自另外一个国家的“大奖”也罢,并不能给那些“黑暗”的、“消极”的写作带来真正的光荣,因为真正的光荣永远属于亲切的、温暖的、光明的和积极的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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